该校多名初三学生告诉南方日报记者,他们总共为教辅书支出超过100元。教辅书由各科任课教师推荐,然后由班主任或班干部收钱统一购买后发给学生。老师向学生解释,统一购买可以更加便宜,可以申请到七折的低价。
南方日报记者暗访阳江的书店发现,阳江市实验中学统一购买的"高效课堂"系列教辅最低可打八五折。但书商李林(化名)告诉记者,如果老师以学校的名义批发,教辅系列书籍可低至三折。以"高效课堂"为例,老师实际上可以申请到五折的批发价。
"用什么教辅,老师说了算。"李林透露,现在推销教辅早已不是靠质量来说话,而是在于公关,看谁和老师关系好,给的回扣多。这个"潜规则"直接导致教辅市场鱼目混珠,盗版教辅甚至非法出版物都能横行校园。
无刊号教辅贴"防伪贴",教育书店公开销售"早读材料"、"周末大本赢"、"课堂8分钟小测"教辅系列产品虽然标明由"广州出版社"出版,但没有公开书号、责编、印刷等必须的信息
8月23日下午,南方日报记者以阳江某中学教务主任的身份致电向阳江市实验中学提供"高效课堂"教辅用书的地区代理人吴先生,称"要帮学生采购教辅"。
当记者提出要看样书时,吴先生显得非常谨慎,表明要向学校求证身份后才能答应见面,但他承诺可以给5.5折的批发价。
他还透露,除了"高效课堂"系列产品,还有"早读材料"、"周末大本赢"、"课堂8分钟小测"等系列产品。
随后,记者按照吴先生的指示,前往阳江市一中附近的阳江大公教育书店查看样书。据大公教育书店工作人员透露,这是阳江最大的教育考试书店之一。
在书店进门左边的书柜里,记者见到了吴先生介绍的教辅系列产品,均为"创新教育"出品,从初一到初三的各科目教辅产品至少有二三十种,均为"何林锋"挂名主编。
记者发现,"早读材料"、"周末大本赢"、"课堂8分钟小测"教辅系列产品虽然标明由广州出版社出版,但是并没有公开书号、责编、印刷等必须的信息。除此之外,封底也没有ISBN码,只是按照科目不同注明了"建议零售价××元"。
更加离奇的是,作为一本没有书号的出版物,书上竟然还贴有"防伪贴",提示"无防伪贴为盗版。"
南方日报记者随后按照"周末大本赢9年级物理""防伪贴"上的提示输入16位密码发送到指定号码验证,提示为正品。只是,该验证防伪查询号码竟然是"138"开头的11位手机号码。
8月24日,广州出版社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创新教育的"高效课堂"教辅系列确实由广州出版社出版,但该出版社对其他在书店销售的"早读材料"、"周末大本赢"、"课堂8分钟小测"教辅系列并不知情,没有书号和其他任何信息,基本可以认定为非法出版物。
惠州一中参与教辅编写?教育局否认惠州市教育局一位负责人表示,经过调查,惠州一中并没有参与任何教辅书的编写,如果公司打着学校的名号进行盈利性活动,学校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奇怪的是,广州出版社并没有对这些非法教辅书的出版和发行进行责任追究。
8月26日,广州出版社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了解的情况是,这些没有刊号的教辅书是赠品,不存在公开零售的问题,唯一的不合理之处是"不应该标零售价"。
当记者拿出购书证据,并向该负责人提供"在广州一个仓库内,非法教辅书库存高达三四万册"的线索时,该工作人员拒绝让有关部门前去查封的请求,只是说,"要核实证据,与对方协商。"
"早读材料"封面,宣称该教辅系列由华师附中、东莞一中、惠州一中等名校一线骨干教师联袂编写。
据惠州市教育局一位负责人表示,经过调查,惠州一中并没有参与任何教辅书的编写,如果公司打着学校的名号进行盈利性活动,学校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阳江大公教育书店的销售人员向记者保证,作为一家大书店,所售都是正版图书。"这么大的店,怎么可能卖假书?"
同时,记者还了解到,所发现的这些没有刊号的教辅书由江门市新教彩印有限公司印刷,印好后运往广州,广州希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进行代理,再批发至广东各地市。
根据广州希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公开简介,该公司是广东省最具规模的民营教辅图书发行商。同时,记者还在位于广州石井鸦岗村鸦岗南大街的希扬仓库发现大量没有刊号的教辅用书。
8月24日中午,江门车牌卡车运来的4000余本"周末大本赢"、"课堂8分钟小测"均为无书号教辅,仓库工作人员将其卸载后入库。
高回扣利诱,教师和学校领导是幕后推手?在高利润和高回扣的利诱下,部分老师甚至学校领导情愿充当教辅泛滥的幕后推手。据行业知情人士透露,在有些学校,教辅已成为老师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阳江市实验中学多名初三学生称,同学们几乎全部购买了任课教师推荐的教辅书籍,他们把教辅书籍称为"练习册"。
受访学生也坦言,学校老师多次强调是"自愿购买",不会强迫他们购买。但有两名初三女生透露,有老师在推荐教辅书的时候会在公开场合表示,上课所讲解的练习册内容可能以所推荐的教辅书籍为主。"全年级都买了这个,如果不买,我就和别人做的练习册不一样了。"据阳江市实验中学初三(六)班一位学生告诉记者,他就购买了"高效课堂"教辅系列的历史和政治"练习册",购书款交给了班主任袁老师。当南方日报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该袁姓班主任时,袁老师表示,自己对学生统一购买教辅一事并不知情,他没有组织过,也不清楚,然后以吃饭为由挂断电话。
"老师组织统一购买教辅书籍确实也在某些方面方便了学生,这样学生就可以不用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挑选。"李林表示,目前糟糕的问题是,现在教育部不准各级教育局指定教辅书,要想多发行,得找学校、找教师,因为有的书是学校说了算,有的是老师说了算,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多给回扣才行。
学校、教师的"点头",是书商销售火爆的"焊接"点,如果没有这个"焊接"点,这个红火的"市场"就会渐渐萎缩。
"如此一来,老师给学生推荐教辅书不是根据质量而定,而是看自己在其中的利益如何最大化,不管教辅书是粗制滥造,还是盗版。"
除了直接在学校推销外,有些老师的手段非常"高明"。李林进一步透露,和他合作的一些老师会在班上给学生推荐教辅书后,让学生去学校附近的书店购买。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是书商和书店会在背后给老师一定的返点作为回扣。
李林坦承,随着开学临近,有好些学校的领导或老师多次联系他,这些老客户抱怨,某某教辅书可以两折或者三折拿到货。
梅州某中学有多名学生向南方日报反映,老师帮他们订购的教辅书不仅价格奇高,而且印刷质量很差。每本辅导书竟然定价100多块,一写字满手是油墨。因此,他们怀疑这些"天价教辅书"可能是盗版。
出版商的流行口头禅"要想富,出教辅",现在演变成学校老师"要想富,卖教辅"。目前全国有500余家出版社出版教辅书,中小学教辅书达十余万种,教辅书发行竞争已达白热化程度。
在高利润和高回扣的利诱下,一部分老师甚至学校领导也情愿充当教辅泛滥的幕后推手。据行业知情人士透露,在有些学校,教辅已经成为老师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最近,四川省教育厅一个副厅长就栽在教辅书上。
国家正在实施免费义务教育,使"上学难"不再困扰贫困中小学生及其家长。可是"教辅腐败"的黑手无时无刻不在"发展壮大"孩子们的书包,助长新的"上学难"和"上学贵"。
南方日报记者杨大正
见习记者汤凯锋阳江、广州报道
统筹:张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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