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人所详知的是，投资移民已经成为一门不愁买家的生意。2010年10月数据显示，香港、北京两地签证中心积压的加拿大魁北克省投资移民申请个案达18534例，按照现在魁北克省的最大移民额度，这至少需要9年时间。更未曾披露的是，移民公司每完成一例移民，获得的代理费加融资返款，在一位客户身上至少要赚到40多万元。从资产、利润等角度来看，有的移民公司甚至都满足上市的要求，但是，政策风险将这个行业挡在了门外。
扎堆富人圈
寸土寸金的CBD，从北京第一高楼国贸三期往西走200米，就到了李肇辉的办公室。他租下了某栋大厦的整个四层，差不多2000平米。办公区内设有4间VIP会客室，尽管平均每天只有个位数客户会来到这里，装修却比较豪华。
"我们这个生意总要花点钱做门面。"李肇辉笑着对《创业家》说。李肇辉是北京凯胜联合因私出入境服务有限公司(下称凯胜移民)的创始人。
在凯胜移民的周边地区，潜伏着大量移民服务公司，甚至连他都不知道附近集中了多少竞争对手。扎堆CBD是移民公司的惯用法则，想挣富人的钱，就得做足场面，一流商业区、高档写字楼、豪华装修这些是必须的。
但富人客户却没有那么好找。早在2000年技术移民热潮时，在报纸上登一个豆腐块大的广告，都能吸引数十位潜在客户，而现在即便投入整版广告、铺天盖地的网站广告、不厌其烦的垃圾短信，也只能吸引到很少的有效客户。在这样的情况下，渠道就成为移民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而其中银行就成为移民公司的重要选择。
据北京锦国怡凯投资顾问有限公司创始人宁立介绍，他们已和十家银行合作，将移民作为私人银行的增值服务之一。私人银行客户通常资产雄厚，并且有一定的海外理财需求，锦国怡凯因此收效显著，目前公司90%的客户均来自私人银行。
在进入移民市场前，宁立是从事海外投资业务的律师，顺便把帮助移民作为提供给客户的增值服务。后来他发现，客户投资移民的需求越来越多，就专门做起了投资移民的生意。在开拓业务的过程中，宁立为了充分发挥银行的资源优势，专门挖了一家银行的支行行长加入其团队。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有一个突出的变化：由于房价上涨因素，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成为移民公司的潜在客户。2010年北京夏季房展会上，七、八家投资移民机构设立了展位。他们相信，每个有能力在北京买房的人，都是潜在客户。你的手机随时都可能会收到各类投资移民讲座的邀约短信，最具诱惑力的广告词莫过于"与其买房，不如移民"。
如果将千万元人民币资产的人群(加拿大投资移民的净资产要求)计入移民潜在人群的话，这个数字有可能达到87.5万人。据《2010胡润财富报告》统计，全国千万富豪人数已高达87.5万，亿万富豪人数高达5.5万。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正成为全球最有发展潜力的移民市场之一。来自加拿大的数据显示，中国大陆居民已成为加拿大投资移民最主导的力量，拥有100万人口的华裔已成为该国第三大族裔。
截止2010年10月，香港、北京两签证中心所积压的魁北克省投资移民申请个案已达18534例，联邦投资移民个案则超过20000例。这意味着，即使未来不再新增移民申报，魁北克省年2000批准名额全给北京、香港两地，需要9年；联邦1500个名额也全给两地，则需要13年。
第一桶金"漂白术"
眼下这波移民潮被认为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三波，并且有三大特点：富人是主体；他们带走部分财富；转换国籍之后，子女留在外国，回头继续把中国作为赚钱的基地。
不过，这个市场显然在深化和拓展。我们采访的一位准备移民加拿大的陈女士也是其中一位，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算不上富人，所有资产加起来刚好够投资移民的要求。当然，你知道，在北京这座城市，拥有3套房子能达到这一要求。
在现存的市场环境下，很多富人要向移民官合理解释自己的财富显然已经是一大难题。如果一家移民公司足够不规范，他会直接用自己的造假套路，帮助客户完成相关资产、学历等所有证明工作。
事实上，做这样"漂白术"的公司普遍存在，但一般客户却不敢选用。《创业家》调查发现，这类不规范的机构可能是"黑中介"，有拿到客户的咨询费用后捐款逃跑的风险。
陈女士在挑选公司时发现，一些移民公司在连客户的相关财产机构都不清晰的前提下承诺100%解决问题，也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机构承诺"包办所有热门移民国家"。她认为这些都可能是黑中介，因为很多国家的移民都是需要专门牌照的，小中介包办所有国家不大靠谱。
不管如何，帮助客户解释清楚财产来源确实已经成为移民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之一，这绝对不是出份审计报告那么简单的事情。
"审计报告只说明你有多少钱，没说清楚钱是怎么来的。一般而言一直要前溯到你的第一桶金。因为中国财务制度不健全，很难有早期的相关资金凭证，这时就要依靠移民公司将模糊的财务路径理成清晰的一条线，从而证明你的资产合法性。"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移民公司创始人对《创业家》表示。
为了说清资金来源，移民公司会充分调动各方资源及其想象力。李肇辉说，凯胜移民公司最复杂的一个客户先后创办过16个公司，为了说清这16个公司的资金来源，光是准备各种材料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但很多时候资产来源本身是不合法的，这就需要移民公司"制造"出合理的证据。一家移民公司创始人透露，他们首创了"字画拍卖法"，以家传文物字画拍卖获取的资金弥补了某阶段资金来源的空白。也就是说，凭空为客户"想象"出曾经拥有家传文物，然后将不明资金解释为拍卖所得。但是究竟如何操作，这位创始人却讳莫如深。
而对于实在无法说明来源的钱，移民公司可能会帮助客户进行隐瞒。据透露，理论上，移民局要求申请人必须说清楚所有资产，但事实上只要把明面的钱说清楚就够了。所谓明面就是有公开记录或有迹可循的资金，比如创办公司的钱。在实际操作中，一些移民客户在和移民公司交流时会对资产隐瞒，对此，移民公司只是根据可供"加工"的相关资金做资料，并不会刻意调查客户资金，而由隐瞒资金产生的拒签风险也多由客户买单。
这样的"漂白术"存在或多或少的修饰和加工，移民公司通常需要海外律师把关相关材料，并根据律师的反馈意见修改及补充。待律师认可后，再聘请前任移民官进行审核，直到这些人都觉得材料没问题，才会报送移民局。这样会加大申请成功的概率。
我们采访的情况显示，为了增加通过几率，一些移民公司甚至故意在文件中留下一些小漏洞，当然这些漏洞事先进行了足够的设计和准备。"移民官的职责就是挑毛病，什么问题都没问出来的时候，可能就会挖出大问题"，一家移民公司创始人透露说。
近年来，移民局的审查越来越严格，一家移民公司甚至有一位在资金上很有优势的客户因为被发现学历造假而未能成功，尽管其学历还曾经得到有关部门公证。
"融资返款"潜规则
据调查，移民公司提供的服务蕴含潜规则，其收入结构同样存在潜规则。一般而言，移民公司完成材料准备及面试辅导工作需收取4至5万元咨询费用，但公司更看重的是移民成功后的"融资返款"，而大部分客户对比一无所知。
在2010年前投资加拿大，客户移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行投入40万加元保证金，投资期5年，本金由加拿大政府担保，无利息；另一种是找加拿大政府批准的基金公司融资，一次性交纳12万加元，作为5年期40万加币贷款的利息。
移民公司一般会力推第二种方案，表面理由是减轻客户资金压力，其实是希望获得基金公司给予的30%融资额返款，这意味大约3.6万加元(约合人民币20万元)的收入，这远高于前端咨询费用。
2010年12月1日，加拿大执行投资移民新政，全额投资由原来的投资40万加币提高到80万加币(约527万人民币)，贷款投资从12万加币提高到22万加币(约145万人民币)。这意味着移民公司每完成一例移民，即有望获得6万加元(约40万)的返款。加上此前收取的代理费，移民公司在一位投资移民客户身上至少要赚到40多万元。
实际上，移民公司为了增强竞争力，也试图探索新的融资模式。锦国怡凯曾与银行合作推出移民房地产抵押贷款，移民客户可以将国内闲置的房子抵押给银行，然后利用抵押贷款支付5年期的费用。对于移民客户来说，不用一次性交纳那么多费用，也无需占用大笔流动资金，其承担的只是5年国内商业贷款费用。这一模式在国内贷款利率走低及加拿大贷款利率走高时，最高曾节约近三分之一融资成本。不过，锦国怡凯公关经理薛潇杨坦诚，现在的利率用这个模式已经不合算。
一个客户成功移民，可以获得40万元融资返款加上4到5万元前期咨询费用，而成本仅是房租和工资，投资移民公司显然是暴利生意。每个公司最重要的工作人员就是资深文案，也就是帮客户理清楚资金来源的人。
"确实能赚钱。"李肇辉说，"但这不是个能上市的行业。"一些基金也找到了李肇辉谈上市的事，他告诉《创业家》，"从资产、利润等角度看，移民公司早已满足上市要求，但政策风险将这个行业挡在了门外。"
李肇辉清晰地记得， 2002年凯胜的主要业务是加拿大技术移民，2002年6月加拿大实施新的移民法规，将加拿大技术移民申请人的评估合格分数提高至80分，比之前高了10分，并且还将法律效力追溯到了当时已经提交申请表的申请人。这一突变使得几乎所有人都移不出去了，一些移民公司直接破产，加拿大技术移民跌入冰点。
也在那段日子，宁立经历了新西兰投资移民政策的一夜突变，该国投资移民忽然增加语言要求，这也几乎将所有人拦在了门外，之后4年，锦国怡凯都在忙于这些人的退赔款及相关工作。
政策多变加上市场竞争激烈，导致成立超过10年以上的老牌移民公司并不多见。北京市公安局网站数据显示，2002年北京市第一批通过资格审查的108家合法因私出入境中介机构中，2009年仍通过年审的不到30家。
目前绝大多数移民公司的业务都是帮助客户投资移民到加拿大和美国，如果有一天，这两个国家投资移民政策也发生变化，那么一半以上的移民中介可能又将遭遇危机。
陈女士告诉《创业家》，和她签约的那家机构建议她走技术移民的路，因为她的身份不适合解释其资产来源，作材料风险太大。"现在，投资移民公司都在踩着点儿加快挣钱；我是踩着点快移民，没有人知道明天政策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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